张楚楚:从南开本硕到剑桥博士,中国姑娘研究中东政治的进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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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养活了很多常被吐槽的“砖家”。去年由于“床破”成功逆袭“希婆”,一波波预测错误的政治学人挨尽板砖,气息奄奄。

幸运的是,美国政治并非我的专长,所以美利坚大选出现“黑天鹅”,我领域的研究者无一“躺枪”。但不幸的是,就不可预测的程度而言,美国与我所研究的地区相比,显得不值一提,因为在我研究的中东地区,一天不看新闻,可能会发现某国领导人全变了,连政权名字都改了。

从南开的本硕训练,到剑桥的博士培养,使我学会了数据分析和建模,而且由于具备历史与政治的双重学术背景,按理说在预测证据走向的时候应当可以“借古观今”了。不过事情的真相却是,在我用复杂的方法分析推演后,鉴于问题本身的复杂性和诸多可能发生的偶然因素,诸如两位候选人孰胜孰负、或者一场战争会不会发生等问题的预测,常常很难避免得出“两种可能性大约各占50%”这种不用学习任何专业知识就可以随口说出的“废话”结论。

后来,以描述、解释、预测为业的我逐渐萌生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预测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之间或许也就一步之遥”

最初在几个offers中选择剑桥大学,乃是“慕名而来”。对于这所知之甚少的学校,我所有的更多是对其历史、传统与名声的向往。

剑桥大学机构繁多、组织复杂。我在申请起初,被书院(colleges)、学术学院(schools)系(faculties/departments)、研究所(institutes)、研究中心(centers)等“名词”搞得云里雾里。

简单来说,以联邦制著称的剑桥大学将师生的科研与食宿活动分开,前者由学术学院所属各系、研究中心负责,后者由书院管理。原则上,31个书院与学生所学专业没有直接联系。但对于本科生而言,由于书院选择对最终的录取有着决定性影响,有意向人文社科方向发展的申请者须要避开有理科偏好的学院,而报考丘吉尔书院等文科传统较强的书院。至于研究生,则无需在这方面纠结,因为书院对研究生的专业通常没有限制。

关于学术系统,剑桥大学共有超过100个系所和研究中心,分属于艺术与人文、人文与社会科学、物理科学、临床医学、生物科学和科技学院等6大学术学院。其中大部分机构招收硕博研究生,少数研究中心只招收硕士研究生。

就中东研究而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剑桥大学并未像“老对手”牛津那样把研究中东各历史时段、各专业领域的专家汇聚到东方学院,而是将师资分散在亚洲与中东研究系、政治与国际研究系、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学系、历史系和神学系等系。此种设置方式的好处是增强每个系的多样性,确保各系都能有研究不同区域者进行思想交流与观点碰撞。

但其弊端在于,给申请者寻找对口的专业与导师带来极大不便。鉴于剑桥文科各专业均提倡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不同系所的教师在研究对象和方法上常有交叉,对中东某国政治感兴趣的同学很可能最后发现某位历史系的导师与自己专业最为对口。因此,申请者比较稳妥的做法是浏览所有相关科研机构官网上的导师信息,然后再展开套磁与申请工作。

此外,有意在剑桥攻读中东方向的申请者还需注意,不同地区的师资力量并不均衡。我对剑桥各专业中东方向教师的研究领域做了粗略统计,发现在所有教师中,研究以色列与伊朗的几乎各占三分之一,而余下三分之一的教师中,研究埃及的人数相对较多,研究土耳其、新月地带、海湾地区、马格里布地区的教师相对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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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来到剑桥后,我发现我最爱这个学校的地方,在于它比我的专业还要不可预测。

在这里,也许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你认识许久的同班同学竟是某酋长国公主;也许经常和你一起侃大山的一位师长实际是某王室贵族,上网维基一下说不定还能翻出他的N代家谱;也许方才酒吧里对面那桌猛拿Moctail(非酒精鸡尾酒)和别人干杯的瘦削绅士刚拿了诺奖;也许某天爱德华王子的直升机会空降在你宿舍楼后面的草坪上。

剑桥的多数文科专业高度重视实地考察,因而不仅周围的人、事物让人难以捉摸,就连自己的命运也颇难预料。除非研究战乱或疫病地区,所有文科博士生及部分研究型硕士生都会被要求前往所研究区域开展为期数月至数年的一线调研。这要求学生在没有太多辅助力量的情况下,独自设法进入研究区域,联系调查对象,取得对方信任,在短时间内完成采访、问卷调查、对照试验等任务,整个过程时间紧迫,而且充满刺激与挑战。如果研究课题涉及他国语言,学生还须要自己设法过语言关。作为研究中东的中国人,如何突破语言障碍、如何以“他者”身份迅速在陌生国家建立人脉网络并开展调研,是我开展实地考察所面临的最严峻考验。

总之,来剑桥两年多,我有不到一整年的时间猫在学校啃书和炸鱼薯条,剩下的时间往返于欧陆、北非和中国,见形形色色的人,做奇奇怪怪的事。曾经被突然派去非洲某个刚发生恐袭或政变的国家,任务是采访部长和反政府武装。没等回到学校缓冲几日,又被送到欧陆暗访非法移民或流亡政客。于是这样的经历似乎开始显得“见怪不怪”了,但我也无法预知,下一秒在剑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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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剑桥,常听同学们说起的一句话就是“时间过得太快了,简直不够用”。我在宿舍里常常碰到的情况是,凌晨三四点了,有的人刚从实验室或通宵图书馆回来准备就寝,还有少数“早起党”可能这个时间已经起床了。

剑桥大学的课程安排与学术考核特点,似乎注定了在此攻读学位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饱尝“中国填鸭式教育”之苦的学生们对这种高度浓缩的教学方法也许有吐不完的槽,但我来到剑桥之后才发现,英国的填鸭式教育比之中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1个课时的专项培训课程,还是4个课时的方法论课程,抑或8个课时的专业必修课程,剑桥的授课秉承高效、省时的原则,旨在以最短的时间传递最精髓的信息,因而主讲人的节奏基本上是“提重点”,然后附上海量书单与作业,确保学生能够在课下通过自学与反复实践来理解消化。于是,学生们虽然课程数量不多,但课业负担却很重,特别是本科生与授课型硕士生,每当考试季来临,都恨不得日日通宵。

本科生在完成上课考试之余,几乎每周都要与书院的辅导老师(tutor)见面,每次会面之前,学生都要根据老师列出的书目写出论文,以便会面时展开讨论。这样算下来,本科生每年须要完成的论文有几十篇。相比之下,研究生与书院辅导老师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每月须要向论文导师(supervisor)提交一次甚至多次的研究进度报告。

总之,在剑桥求学,可以收获一段不可多得的人生经历。这里的留学生活并不轻松,但身边的每个人却能做到让精神的快乐与身体的疲惫共存。也许,这才是所谓“欧美快乐教育”的真正内涵:付出100%的努力克服每一个学业难关,同时拿出120%的热情享受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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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两年前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们学院的院长在讲了一段没人能懂的拉丁语(牛津剑桥的一个传统是正式晚宴或者典礼时必须先说一段拉丁语)和学院历史介绍之后,讲了这样一句话:“不要设计你的未来,你的未来要么是一种光明的前景,要么是另一种光明的前景”。

活在当下,作为80、90后,我们面临太多的纠结:学自己喜欢的还是赚钱多的专业?在人脉更多的国内还是学术氛围多元的海外求学?是去名气大还是专业排名靠前的学校?是担着“敲门砖”不够硬的风险拿着本硕文凭求职,还是在实验室苦熬成“灭绝师太”或“千老(拿不到工作签证或称心offer的千年博士后)”?

这些焦虑,我都曾有过。直到进入英国,学习了一门天天需要预测却甚少能预测出什么来的专业,才不再多想,反而释然了,并且因为不可知的惊喜而开心了起来。

在我身边,既有人身居投行高位又返回学校深造,也有人拿下了博士学位又到投行从头干起。很难说他们中哪一个人的人生规划更好,只是体验不同、经历相异罢了。后来我想,所谓“活法”,无非是体验的总和。或许,太多的人生规划,反而束缚了自己。倒不如用心体验每一段经历,接受不确定,方有不一样的活法

 

 

 

作者、供图|张楚楚

内容编辑|李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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